由於前一天不夠吃的經驗,我們今天出門前把所有從台灣帶來的泡麵和乾糧都帶上車了。為了一凡,我們也於出發前在Wewak的華人超市買了一條白吐司,讓他可以吃中餐。不過,那一條白吐司最後卻在離開布特的時候,送給那一群對著我們喊萬歲,然後又熱心帶著我們在機場遺址四處亂竄的小朋友們吃了。一凡沒有半句怨言,他很有孩子緣,那群孩子總是繞著一凡走,把吐司送給他們吃,一凡倒是也很開心。
沒想到,到了這個聚落之後,才發現,我們帶的泡麵還是不夠,村子裡頭的這個家庭是個大家族,老老少少加上我們車上的人員。也有十數個,況且,村民們聽到是從台灣來的泡麵時,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高度期待的表情等著泡麵煮好。甚至,看來年紀最長的媽媽也透過Clement問我們是否有剩下的台灣泡麵能夠送給他們。如果有剩餘的泡麵,我們當然會送給這位媽媽當作禮物,只是,她問得太晚了一些,所有的泡麵都已經被那位小姐給下鍋了。
食物不夠的情形再度上演,正當我們在煩惱又要吃不飽之時,那位小姐把泡麵端了出來,也端出了一鍋和著魚湯的西米。還好,至少食物不夠的窘境排除了。因此,村民們吃著我們帶來的泡麵,我和乾爹則吃著當地人準備的西米魚湯,一凡則蹲在一旁吃他自己帶來的餅乾。
乾爹看來似乎很享受地直接用手抓取魚湯西米來吃,表情也是津津有味的樣子,我也吃了幾個。說實在的,第一次吃下那個配著魚的西米時,我有點作噁的感覺,實在是那個魚腥味太酸太重了,好似之前吃過那種作壞掉的「西勞」(生醃肉),但是為了不失禮,我只得忍耐著別讓別人看到我的「心事」,裝著笑臉表示很享受他們為我們準備的當地食物。我忍耐著又吃了幾個,讓自己的肚子有了飽食感之後,大口地喝下礦泉水,盡快洗淨口中的那個特殊味道,否則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假仙地演多久這場「西米魚湯好好吃」的戲碼。
吃完飯後,想要抽根煙時,發現我們三人的香煙存量都已經見底,還好Richard熱心地捲了好幾隻的當地菸草給我們。當地菸草的味道其實很濃郁,也很香,只是,他們是用報紙來捲煙,吸多了,大概也把報紙上的重金屬給吸了進去。
飯後,穿洞洞裝的地方警察表示附近有個村落還維持有當年日軍遺留下來,非常完整的幾門高射砲。我們在穿過村子邊邊的叢林後,幾個村子裡的當地年輕人帶著刀跳下一處低漥處,一陣又是砍又是切的揮刀後,坑洞裡浮現一座迄今看到最完整的高射炮。所有的機件都保持地相當完整,甚至炮身上還留有清楚的日文字樣。乾爹俏皮地說,這尊炮上個油保養一下,也許還能發射呢。
洞洞裝地方警察又說話了,指出附近還有一處當年日軍的機場跑道遺址,附近還有一架墜落於叢林,保存完整的日軍戰機。我們接著來到了Dagua,那個警察先生攀附在駕駛座的外側,站地高高的,協助指示Clement開車在一片與人同高的草原中行駛,避免車子掉到這個機場遺址當年被美軍轟炸的砲彈坑洞中。
Clement的頭又大連苦路捨在這一片草原中,發揮的淋漓盡致。在草叢中左閃右躲地往盡頭開去。這個機場跑道遺址相當大,共有三條機場跑道,現在是一片綠油油的廣大草原。到了盡頭之後,洞洞裝警察說必須走一段叢林才能到達戰機的位置。一凡因為腳受傷,懶惰走路了,Peter留下來在車上陪一凡,我和乾爹、洞洞裝警察、Clement、Gabriel、Richard等人,由洞洞裝警察帶路,我殿後,鑽進前方的一片叢林之中。
沒想到,一進入叢林,就必須先涉過一段沼澤地區, Gabriel和警察先生沒穿鞋,其他人除了我之外,都穿拖鞋,我則穿著球鞋。我只好將鞋子襪子脫了,擺在岸上,也跟著涉水過去。「Gabriel和警察先生都沒穿鞋,可以行走在這一片叢林中,我沒穿鞋應該也可以走吧」,我秉持著人類學作田野「跟當地人一樣」的信念,心理頭這樣想著。
沒想到,走入水中後,我馬上就被水中不知名的突起物給刺了一下,痛到不小心口出穢言,但是還是忍痛繼續走。走上岸後,經過一片野生的地瓜園,看著自己白白淨淨的腳踩在這片土地上,其實還是有點自傲的。「我也做得到﹗」才剛剛地佩服自己一下時,口中又不小心地「X」了一聲,我又被刺到腳了。走在前面的Richard,大概有聽到我的詛咒聲,我百分之一百地確定Richard絕對聽不懂台灣的國罵,但是他似乎知道我這個笨蛋沒穿鞋子進叢林的苦。他很灑脫地將拖鞋脫下,借給我穿,當下,我還故作扭捏地說﹕「不用借我啦,我還好﹗」。不過,最後,我還是穿上Richard的拖鞋繼續前進。走在前方的乾爹還一直取笑我自作聰明,以為可以跟他們一樣不用穿鞋子還是可以在叢林裡頭行走。
在叢林裡頭,遇到一行幾個婦女以及孩子與我們擦身而過。她們背著魚簍與漁網,看來剛從叢林裡頭的小湖捕魚回來,幾個孩子看到我們,又回頭跟著我們走。
披荊斬棘地走一段不算近的路之後,終於看到了一架躺在叢林深處的日軍戰機。我在進入叢林之前,有檢查過攝影機中帶子的存量,還有五分鐘的攝影空間,心想﹕「又是一架戰機罷了,應該不用再多帶錄影帶,況且,警察先生說很近,即便需要帶子,再回來拿即可。」因此,就這樣進入叢林。只是沒想到走了這麼遠,而且這架戰機居然如此完整。很快地,五分鐘存量就被我拍完了,要回去車上拿帶子,又要走一段不算近的路程,只好用數位相機繼續拍。警察先生看到我換數位相機拍攝,主動問我是不是攝影機壞了,我只好據實以答。警察先生很好心地告訴我他可以回去幫我拿帶子,馬上一溜煙地就消失在我的眼前。
Richard站在被清開的有日本太陽國徽的戰機機翼上
Richard開始清理戰機上的藤蔓與植物。示意我爬上戰機看看機翼上的日本太陽國徽。只是我才爬上去沒多久,一個不注意,因為腳下的戰機實在濕滑,我便從駕駛艙位置,跌倒在戰機上,為了要保護身上的攝影機與照相機,我本能地伸出左手去抓任何可能抓得到的東西,避免自己繼續滑落到戰機下。我成功地抓住一處生鏽的機件,一瞬間感覺左手食指一陣劇痛,爬起來站定之後,我看著左手食指第一關節處有道看起來頗深的割傷,開始冒出鮮血。一隻手指的力量要抵擋我80公斤的體重,真是辛苦我的左手食指了。在旁的一堆人,除了我乾爹之外,通通爬上來看我的傷勢。趕忙叫我下飛機,Clement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小藤蔓,綁住我受傷食指的第二關節處,然後覆蓋上一片荖葉,先暫時止血。這時,警察先生也帶著我的錄影帶回來了,有位年約10歲的小朋友,也從另一處跑出來,手中拿著一個蝸牛交給警察先生。我還在懷疑這個孩子怎麼挑這個時間炫燿他檢到的蝸牛時,警察先生一把拿走這個蝸牛,將蝸牛從殼中毫不遲疑地拉了出來,然後就抓住我受傷的手,把葉子拿開,直接把蝸牛肉上如鼻涕般的黏液塗抹在我的傷口上。
手指雖然還在流血,但是我的心也在滴血。「天啊﹗不會有感染的問題吧﹖」心理頭雖然這麼想,但是還是讓他們用當地的療法幫我處理我的傷口。原來這個孩子看到我受傷後,馬上去找了個蝸牛來,而這也是當地民俗療法中治療外傷止血用的方法。我故作鎮定地看他們七手八腳地幫我處理傷口,後來一個轉念,既然當地有當地的方式來處理,那就這樣吧,反正我帶來的急救包放在寄住之處,現場也似乎只能這麼處理了。「希望不要有破傷風就好!」
難道這架戰機當年墜毀時的駕駛幽魂仍然徘徊在附近,當我在這裡時常被誤認為是日本人時,日軍的幽魂是否也把我誤認了,讓我跌倒,是否是要告訴我什麼訊息﹖還是,也許我想太多了。
後來,我繼續拍攝這架戰機,警察先生說是三菱零式戰機,但是我有點懷疑就是了。就戰機而言,這架飛機有點太大了一點,仔細看了機艙之後,我猜測應該是一架轟炸機之類的。但是,還是沒有辦法判斷這是那一種飛機的機型,畢竟,我完全缺乏這方面的知識。
就要回程時,Clement突然吼叫一聲,示意大家後退。原來,後側尾翼的下方有個看起來像是台灣的細腰蜂的蜂巢,還有好幾隻的巡邏蜂在巢外嗡嗡嗡地飛舞著。Gabriel示意我們躲過這個蜂巢,從另一邊用刀子開路繞行避開。
最後,當我們結束這個戰機的巡禮之後,回到車子旁,看見一凡正在連苦路捨的後車廂上,呼呼大睡著。
此時,已經接近傍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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