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.22.2009

(十六)鱷魚先生


獅子先生與鱷魚先生

由於一凡腳受傷,我們的司機Clement回程時幾近飆車般地回到Wewak的街上,就是為了趕在下午五點,所有的商家關店之前,能夠幫一凡買到簡單的包紮繃帶。這次行程,我雖然事前有準備急救藥包,但是沒有可以包紮如此大面積的彈性繃帶。

還好我們在關店前10 分鐘抵達由菲律賓人開設的藥局,買到了包紮腳踝的彈性繃帶,匆匆忙忙地又跑到對街由馬來西亞華人開的商店。此時,警衛已經不讓顧客進入超市了,還好老闆還 是揮揮手以英語叫我們進去。因為借住在人家家中,不太好意思連早餐都吃他們的食物,因此趁著還有一點時間,我們買了牛奶以及麵包等食物,也順道買了一堆的 可樂慰勞今天帶著我們跑一天的嚮導、司機等人。

沒想到結帳時,一堆在櫃檯附近的人,包含顧客與結帳的小姐,對 著我笑,直衝著我說「你就是那個嚼檳榔的白人喔?」。當時,我並未吃檳榔,因此,只不是昨日下午一場隨意的嚼著檳榔逛大街,很驚訝他們居然可以記得我的臉 孔。甚至,結帳小姐還批哩啪拉地對我說著洋經濱語,當場有點尷尬的我,只好以微笑點頭示意,看著收銀機上的金額,快速結了帳,畢竟,那位已經不會說華語的 華人老闆,似乎在等我這最後一個客人,快點結完帳後,他們可以打烊休息。

回到連苦路捨車上,Richard瞧了一眼我買的彈性繃帶,然後燦爛地笑著說﹕「嘿,futuru,這個繃帶的牌子跟你的名字一樣哩!」還在喘氣的我,仔細看了以後,「還真巧!」,雖然只差了一個字,但是發音起來幾乎一模一樣。


包紮一凡腳的繃帶品牌跟我名字很像


包紮完的一凡,隔天與當地村民合影

跟趙大哥、馬大哥兩人一起用過晚餐之後,乾爹跟他們兩個在房子 裡頭聊天,我則跟一凡到外頭鄰居那裡串門子。這一戶人家住了許多人,基本上可以分成三種。第一種是來自印尼的華人老闆,他們從事樟腦與木材的買賣,兩位老 闆級的華人都還可以說一點跟台灣腔調不太相同的閩南語,因此,我們跟這兩位印尼華人基本上是以閩南語溝通。第二種人是來自印尼,幫兩位華人老闆工作的印尼 人,其中也有些華人,這些人幾乎成天都躲在二樓賭博,所以跟他們沒有什麼交集。第三種人,則是當地人,大多來自Sepik河區域,由於對他們最好奇,所以 以我跟他們的互動最多。

其中一位印尼華人老闆一直要找我聊天,用著印尼腔調的閩南語, 生硬地一直問我阿扁被關,還有汙多少錢的問題。當一聽到這個聊天的話題時,一方面有點驚訝,連他們也知道阿扁被關進監獄了;另一方面則是,我對這個話題已 經厭惡到極點了,在台灣時,打開電視新聞頻道,無時無刻地被這個新聞轟炸,沒想到,跑到巴布亞新幾內亞偏僻的小鎮上,也還是躲不開這個已經令人開始有點作 噁的新聞。因此,我跟著位華人老闆話不投機半句多,敷衍個兩句,還好此時一凡出現,這位華人老闆看我不太想聊阿扁的事情,轉頭跟一凡聊了起來。

我則跟當地人攪和在一起。這一群人看起來像是包含祖孫三代的一 家人,婦女似乎是幫忙打掃的,而青壯年男人,則是為印尼華人做事,看起來像是保鑣之類的。由於這幾天的經驗下來,除了嚼檳榔可以很快地讓當地人接受我們之 外,學洋涇濱語應該可以讓我們更進一步地與當地人溝通。因此,我拿著我的筆記本,在手電筒的燈光下,逐字逐句地寫上他們教我的洋涇濱語。

基本上,大多是以我問一些日常生活經常用到的問候語,他們教我 洋涇濱的說法的方式進行。例如﹕nem belong me futuru, wa nem belong u(我的名字叫Futuru,你叫什麼名字);em stret(沒錯);U alright ha(你還好嗎?);hamas long bilum(bilum多少錢);mi laik bying bilum(我想買bilum);papa bilong mi kapah(我爸爸的名字叫kapah);no got(沒有);simuk(香菸);monin monin(早安);hapi num(午安)….等等,到了最後,我已經將半本筆記本記得滿滿的。

他們很開心地教我洋涇濱語,我則一邊吃著檳榔,一邊努力地記下他們的發音,後來,由於燈光太暗,沒有注意到荖花沾石灰的量,口腔已經開始有被割破的疼痛感了。

此時,有位叫道格拉斯的年輕人走向我,問我有沒有興趣看看他的Cutting Skin,也不等我回話,他就迅速地退去上衣,露出幾乎讓我嘴吧合不起來的景象。

道格拉斯的上半身,前後都佈滿了規則的突起物,看起來像是一種受過創傷,傷口曾經發炎一陣子後才癒合的感覺,說明確一點,那看起來就像刀疤,而這些刀疤的組成,就像鱷魚的皮膚一樣。


步步嗑先生-道格拉斯

道格拉斯解釋說,這是他經過成年禮的象徵,他來自Sepik 河,那裡出產著大量的鱷魚,被當作一種非常有力量的象徵,也是Sepik河區域崇拜的對象。他村子裡的男孩,成年禮時會住進男子集會所(boys house)中好幾個月,然後忍受一刀一刀在身上割出的傷痛,一旦傷口癒合後,就像鱷魚附身一般,成為具有力量的人,也成為真正的Sepik男人。

我想起來之前有看過探索頻道,關於男子在成年禮時,由其親人在 身上割出許多傷口,癒合後就像鱷魚的皮一樣(道格拉斯是由他的舅舅操刀的),每個人身上的鱷魚紋路都會有些許的不同。在人類學的術語上,通常這種行為被稱 為「毀飾」,是許多文化中象徵通過儀禮重要標記,例如過去泰雅人以紋面,布農人則以拔門牙的方式來標記成年的象徵等等。說實在的,使用「毀飾」來形容道格 拉斯身上的鱷魚紋路,對於我來說太不貼切了。他身上的紋路與線條組成的鱷魚形象,好看極了!

繼續與道格拉斯的聊天中,我才知道,其實現在擁有鱷魚紋的當地年輕人也越來越少,除了有的村落是表演給白人看,大部分的年輕人都不再參與這個儀式。「實在是太痛苦了!」道格拉斯表情驕傲地對我說。

我趕緊問他洋涇濱語中,鱷魚怎麼說。「bobok(步步嗑)」。

「那以後我就叫你MR. Bobok(鱷魚先生)囉。」道格拉斯收起驕傲的表情,突然有點靦腆地笑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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